2025-12-25

千里光

“有了千里光,疔疮不用慌。”这是几年前,一位街头摆摊卖药老人告诉我的一句药谚。他说的时候,手里正捏着一团枯草。

然而,我所见的千里光是一丛蓬勃的山花。那时我已经开始学习认识植物,并且可以从秋天的山里指认出那些貌似野菊的黄花——千里光。

它们是闽北大山的秋日之光。

只是,一个没有学习过识辨草木的人,恐怕很难区分野菊和千里光。它们都属菊科,花期都在秋冬之季,花的颜色模样也都类似,不过还是存在肉眼可见的差别:野菊植株矮壮,花群密集;千里光茎干纤长,花枝舒朗。

千里光的花期也比野菊稍早。今年我是在十月末见到第一群野菊花的。而半个月前,千里光就已经开了。那天我去走闽北古道,在一个叫欢喜岭的地方,发现了一株千里光,茎梢头弹动着几朵黄花。那时闽北秋花早已汹汹,一枝黄花不足以惊动山野。

没过多久,我老家浦城后龙山上的小路上,又一次邂逅了千里光。深秋的山野,要数白色的油茶花最夺目,其次就是千里光了。它们已经开成蓬散的花群,在青山背景里远远就能望到。

转眼进入十一月,闽北大山趋于沉寂,喧闹了整个秋天的野花大都歇息。马兰、三脉紫菀和陀螺紫菀花事已老,野菊尚未成势,千里光却入了佳境。那个秋日,同事组团攀登闽赣交界的神仙墙。这一片起伏群山为武夷山丹霞余脉,多断崖绝壁,山体植被保持良好。走进潮湿的山谷,有一群群黄花开在崖下灌丛,像一堆堆金子在光色幽微的壑谷里闪光。它们当然是千里光。在野菊花全盛之前,必须由千里光来照亮我们的前路。

接下来的日子,野菊花与千里光在野山里竞相绽放。又一个秋日,我在富岭溪畔一条清幽的小路旁,邂逅了更多的野菊和千里光。前者在山脚下形成群落,它们的黄花群紧挨着路面;后者则占据高处,蓬乱的花枝从崖壁岩隙间泼洒而出,像一束束炸开的金色烟花。现在我可以很好地区分两者:野菊花盘饱满,舌状花短而整齐;千里光花盘紧缩,舌状花长而稀疏。

前几天,夜里下了雨,雨后降温。下午我去九石渡山谷,沿谷底小路走到渡口。路两旁是灌木林,林缘处开着几丛千里光。寒风从河的方向穿谷而过,千里光的花枝在风中凌乱舞动。疏散的黄花间,集结着白毛球,一些细细的毛絮在空中乱飞,它们带着种籽,漫无目的地飘远。

冬天到了,野山胀满霜风,陆续吹熄了林间黄色的光焰。

整个十二月冬雨绵绵,那些日子我很少走山。偶尔天气晴暖,我会去离城不远的樟元山散步。山间有一条废弃的公路,路两边的树木因人的不加干预而日渐茂密。一个午后,我走在那条路上,发现一丛千里光竟然还开着醒目的黄花。应是这片地势向阳背风的缘故吧。

作为菊科植物,千里光并不特别害怕闽北的冬天,何况这些年总不断有暖冬出现。前年一月份的一天,我在大石溪畔见到过几株千里光,虽然棵丛萎乱,枝头却还开着些许黄花。另一年春节过后,我在李梅水库边也遇到一丛,测测轻寒间,抖动着几朵去秋的遗花。

图片说明:

“金色烟花”

黄色的光焰

作者:□修竹 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