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过光泽的人都说,这儿好山好水好风景。光泽的水名闻遐迩,仅县内就有几家矿泉水厂。这些取自地下300米的矿泉水,富含丰富的矿物质,轻抿一口,清甜洌口,美滋滋的。
水好,酿造的酒自然就好。在这个小县城,居然有三四家酒厂,且年头不小,属老牌地产酒。在农村,有酿造米酒的习俗。入冬时节,母亲把糯米蒸熟,装入大瓦缸,加入拇指大小的酒曲,再用厚重的棉衣盖得严严实实,不几日即可酿出香甜可口的米酒。
其实,无论是地产的辛辣味白酒,还是糯香的米酒,皆为市井百姓所钟爱。他们觉得这些地产酒堪比茅台,主要在于这些酒皆由纯米酿造,相比于售价高昂的茅台酒,绝无造假的必要和可能。
好山好水出好米,好水好米酿好酒。作为土生土长的光泽人,我从这些酒味中嗅出了浓浓的乡情意味。每逢年节,酌一杯家乡的米烧酒,或是喝上一碗甜米酒,配上一碟咸辣萝卜条、两块霉豆腐,一缕故乡的意味便涌上心头。
家乡,有永远值得书写的理由。
光泽是个小地方,人口不过十三万,县城区小巧玲珑,五脏俱全。伴随着城镇化进程推进,楼房疯狂“生长”,城南、城北、城西,一片接一片,城区面积从四平方公里扩展至八平方公里,小县城的版图整整翻了一倍。
伴随城市建设消失的,是许多关于城市的记忆:偌大的中山台广场,树木荫蔽的武林路,老旧的街巷,曾经拥挤的菜市场……
幸运留存下来的城市记忆,则被完好地保护着:联系着伟人故事的“周公樟”,代表爱情的承安桥,还有红色的东方县,美丽的玲珑溪谷,悦耳的光泽方言……这些都被我写进了这本书,它们或长或短。我非常迫切地想要记录下的,是关于一座城市的记忆。不知道若干年后,它们是否仍然存在。
记录关于家乡的一切美好,是岁月赋予我的使命。
与城市相对应的,还有关于村庄的记忆。如今的县城里,生活着一大群一大群从田野里走来的农民,他们已经放下手中的锄头和针线,进城当上了伙计,开着饭馆,或是进了工厂,成为流水线上的一员,或是跟随子女进城,过上颐养天年的日子。
但是村庄在他们的记忆中并没有走远,反而越来越强烈。于是,他们趁着过年过节,相约着再次回到老家,看看,走走,摘一些蔬菜瓜果,和乡邻唠上几句家常话,有时也在老屋住上些日子,重新体味乡间的寂寥与惆怅。但是,他们最终还是回到热闹非凡的县城,看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村庄,还有那些关于村庄的传说与故事,在岁月的风尘中越走越远。
我想,我有责任记录这些关于村庄的故事,那些久远的人和事:古老的杉关和铁牛关、华桥的来历、盘古庙的传说,还有老屋、黄颡鱼、亲友的往事。如今重读这些文章,我可以清晰地体会到当时动笔的心境。于我而言,这些都是深藏在心灵深处的一股泉眼,一不小心凿开,文字就自然而然地涌出,那么真切,那么急迫,止也止不住。
人到中年,回望走过的岁月,一种沧桑感油然而生,或许上了一些年纪的人大都如此。在物质生活极为丰富的今天,回想曾经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日子,心里幸福感满满。回想曾经埋头苦学、纯真无邪的青春时光,那份激情依然让人心潮澎湃。
时光是一把剃头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青春的秀发在岁月中纷飞而下。感谢所有走进我生命的人,时光让我看到生命的本真,那些熟悉的亲人故友:乡音不改的奶奶、手艺精湛的姑公陈木匠、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岳母,还有逝去的恩师……
在日新月异的今天,我看到一群群奋斗的身影:返乡创业的大学生、执着沉浮的奋斗者……在他们身上,我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看到曾经火热的理想,看到这座小城的希望和未来。
历史总是在风尘中滚滚向前,时光冲淡了许多痕迹,却也留下一些难以抹去的记忆,就如老屋堂前的蓑衣,古旧而沧桑,写满了青苔的旧事。
记得师范毕业时,老校长郑重地为我在毕业簿上题写了陶行知老先生的名言: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时至今日,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回望自己的人生历程和写作经历,我似乎有所感悟。正如扉页中所言:我之写作,一为兴趣爱好,二为精神自由,三为理想浪漫,在创作中享受愉悦、灵动与充实,感悟美好、善良与慈悲。
文学从来是一条孤独前行的道路,写作者只能“孤军奋战”。作为一名写作者,我时常告诫自己,要酿一杯岁月的陈年老酒。虽然不是最好的,却是最醇、最真、最用心酿造的酒,品质可能不高,但绝无假酒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