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的名山大川去过不少,唯独对福建西北的武夷山情有独钟,去了总还想去。那是一个暑热未退秋风乍起的初秋时节,我又踏上武夷山游玩之旅,流连其间,其山水之美、人文之胜,真不负世界自然和文化遗产的盛名。难怪大文豪郭沫若在游历武夷山后,发出“桂林山水甲天下,不如武夷一小丘”的感叹。
登天游峰
天游峰,海拔四百多米,位于六曲溪北,有壁立万仞之势,高耸于群峰之中,素有武夷第一胜境之美誉。徐霞客大赞:“不临溪而能尽九溪之胜,此峰固应第一也。”
不登天游,虚此一游。从景区大门向天游峰进发,“幽兰生谷香生径,方竹满山绿满溪”的美景一路可见。导游饶有兴致地向我们介绍天游峰的来历,他说,武夷山常年多雾,每当雨后乍晴、晨曦初露之时,登临天游峰顶,四面云海茫茫,仿佛置身于仙境,遨游于天宫琼阁,因得“天游”之名。上午九时许,我们抵临天游峰山麓时,阳光已有几分热辣。向天游峰抬头仰望,但见游人接踵,在八百四十八级台阶上像是搬家负重的蚂蚁,沿着峭壁竭力向上攀爬。望见他们举步维艰的样子,早有些游客萌生退意,原路折返。
沿石阶路继续前行,攀登到茶洞胜境时,洞口处镌刻着“茶洞”二字,豁然开朗处有一片茶园,据说是武夷山培植第一株茶树的地方,园中茶叶色泽青翠,闻之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茶洞内环境清幽,隐藏着一汪清澈如镜的仙浴潭,相传为九天仙女偷偷下凡沐浴之处,悬崖绝壁之上山泉飞泻而下,给游人带来丝丝凉意。再向上攀登,眼前的绝壁似刀削斧劈,台阶越发逼仄陡峭,令人望而却步,即便是在龙岩山区长大的林姑娘心中也不由打起了退堂鼓。见她犹豫,我便对她说道,毛主席曾说过“无限风光在险峰”,王安石在《游褒禅山记》中也曾言:“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只有登上山顶,才能领略到武夷山的绝美风光。听了我的这番话,她乃振作精神,手脚并用,奋力向天游峰顶攀爬。回头张望,后面紧跟的游人如影随形,仿佛就在自己的脚板底处,无形之中催促着我们勇往直前,不敢作片刻停留。攀爬到半山亭时,歇一歇脚,虽汗透衣裳,但一阵阵山风拂过,令人顿感舒适清爽。举目四望,视野更为宽广,气象为之一新,心境也迥然不同。
一鼓作气再向上攀登,步履瞬间感觉轻盈了起来,不多时就登上山顶,望见天游阁高耸云端,“遨游霄汉”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发出炫目的光辉,一种“山登绝顶我为峰”的豪情油然而生,心中又不免对那些半途而废的登山者感到惋叹。登临一览台,凭栏远眺,但见千嶂竞秀,百壑争幽,九曲蜿蜒,碧水如练,竹筏轻荡,武夷山水尽收眼底,令人心胸开阔,陶然忘归。
九曲溪漂流
凡人陆行则劳,水行则逸。到武夷山,在九曲溪中竹筏漂流,也许是最为轻松惬意的了。
星村码头,正午过后,阳光正好,竹筏在岸边一字儿排开,一拨又一拨的游客登上竹筏,悠然静享九曲溪漂流的美好时光。我和同游者轻快地跳上竹筏,在竹椅上坐好,艄公便解开缆绳,从容轻点竹篙,竹筏即鲤鱼似的离开码头,飘进溪水中央。竹筏在艄公娴熟驾驭下,或疾或徐,凌波前行。游客们则或坐或卧,从流漂荡,惟意所适,在这方远离世俗与尘嚣的丹山碧水之间,觅寻一汪心灵栖息的静谧港湾。
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武夷的山水是美的,美得令人心醉。宋代名臣李纲词云:“曲曲清溪回万转,重重翠峦绕云烟。”这里的山,这里的水,就在这曲折蜿蜒的九曲溪里,相依相偎,相缠相绕,美得水乳交融,难舍难分。
武夷的山,美得奇绝。九曲溪两岸,奇峰罗列,形态各异,有的像英俊威武的大王,有的如亭亭玉立的少女,有的似临溪垂钓的仙翁;溪畔巨石,千奇百怪,有的像猛虎下山,有的如灵龟戏水,有的似雄鹰振翅欲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武夷山的奇峰异石雕琢得多姿多彩,令人不得不叹服造化的神奇。
九曲溪两岸夹山,悬崖绝壁和峭石之上,散布着一方方古代高人雅士、文臣武将题刻的摩崖石刻,那是点缀在武夷山水间的一道独特而绝妙的风景线,见证了穿越千年历史的武夷文化的神奇和绚烂。这些摩崖石刻,或歌咏山水,或抒怀言志,寄寓着文人墨客“天人合一”的逸兴和雅趣。南宋著名理学家、教育家朱熹在响水岩上题刻“逝者如斯”,发出时光易逝的感慨和珍惜光阴、追求人生真谛的劝谕;明代著名理学家李材则在水光石上题刻“修身为本”,以表达穷其一生追求修身心、明明德的人生至境;官拜兵部右侍郎的明代名臣陈省归隐云窝时在仙掌峰上题刻“壁立万仞”,既是抒发对武夷山削壁万仞、奇峻险拔的由衷礼赞,更是对刚正不阿、高洁傲岸节操的坚守和孜孜追求。名人雅士超然物外的哲思、情趣、气节、风骨,在武夷山的摩崖石刻中显露无遗,不禁令人肃然起敬、顶礼膜拜。
武夷的水,美得纯净。盈盈一水,折为九曲,“九曲溪”因此得名,古人云“溪流九曲泻云液,山光倒浸清涟漪”,真把九曲溪的山光水色描绘到了极致。悠然泛舟而下,抬头可见山景,俯首则观水色,侧耳能听溪声,伸手即触清流,此乐何极!
九曲溪的水真清,清浅处游鱼细石历历可数;九曲溪的水真静,深不见底的深潭碧如翡翠;九曲溪的水真奇,急湍处弹奏着如鸣珮环般的天籁之音。坐在竹筏上举目四望,不时看见鹭鸟翻飞在山水之间,时而在沙滩上觅食,时而栖息在嘉树修竹之上,时而身姿轻盈地掠过水面,有时又拍拍翅膀直冲云霄。鹭鸟就像一只优雅的精灵,将自己如霜似雪的身姿,融进秋阳的金光和溪水的碧波之中,给静谧的九曲溪带来无尽的生机和诗意。
印象大红袍
和气满六合,灵芽生武夷。
人间浑未觉,天上已先知。
中国人爱茶,而武夷山人尤甚,茶是武夷山的魂。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有诗为赞:“年年春自东南来,建溪先暖冰微开。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从古栽。”据史载,早在唐宋时期,武夷山便已盛产茶叶,武夷茶香氤氲了千年的历史。
“岩骨花香”的武夷岩茶,生于“岩谷之间”,涵天地之灵气,汲雨露之精华,兼具“岩骨”和“花香”,是大自然和人类共同制造的杰作。而真正让武夷茶扬名天下的,是被誉为“茶中之王”的——大红袍。相传明朝时,有一书生进京赶考,途经武夷山时,突然重病倒下,奄奄一息,幸逢一僧人路过将他救起,给他喝下上等的岩茶,不久病愈。为感念僧人,高中状元的他将红袍披在曾经救过他命的茶树上,“大红袍”遂得其名。
一阵秋雨过后,云岚雾霭迷蒙,武夷山的层峦叠嶂披上一层神秘的轻纱。我们撑着雨伞,冒着蒙蒙细雨,一路步行前往九龙窠,只为一睹母树大红袍的芳容。沿着山道攀登,山涧水声潺潺,空气中弥漫着岩茶的芳香。到了九龙窠,只见一处绝壁之上,六株母树大红袍紧紧簇拥在一起,吐纳着千年晨露,叶片上的雨珠坠成碎玉,自是不同寻常。石壁下《大红袍记》碑文写着“山是九龙窠,倚山独石,半壁之间有岩层如线,由东向西斜来,隐显渗滴。本是平常之物,坚持得久了,使岩骨花香,成为神灵。”据传其茶香厚重,入口回甘,喝三泡,口齿留香三日。大红袍的香气,是山水精华的浓缩,是岩壑流年留下的印记。在山涧旁边有一别致茶亭,悠然泡上一壶“大红袍”,端起茶盏,轻抿几口,顿觉唇齿留香,味蕾生津。静静地望着壶中茶叶缓缓沉浮徐徐伸展,沉浸在氤氲的烟雨里,尘世中的一切纷扰都随风飘逝。
夜幕低垂,山色空蒙。游客络绎不绝地涌入九龙湾竹筏码头,只为赴一场《印象大红袍》的文化盛宴。这场以武夷山水为舞台、以“大红袍”传说为主线的演出,将武夷的青山绿水幻化作流光溢彩的全景式山水实景,完美展现武夷山流传千年的传奇,这无疑是张艺谋导演精心打造的得意之作。在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看台上,我们望见的是仙雾缥缈的崇阳溪、巍峨雄壮的大王峰、窈窕婀娜的玉女峰……武夷山水美景如梦如幻,令人心醉。精彩纷呈的表演更是令人目不暇接:绿色竹海的“竹林大战”,张扬着武侠的铮铮风骨;古朴雅致的农庄茶舍,演绎着书生与大红袍的美丽传说;层层叠叠的茶园,映现着采茶姑娘摇青时彩蝶纷飞的劳作场景……带给我们的是一幕幕愉悦心灵的视觉震撼。真是,看一出剧,品一盏茶,赏一方美景,享一场人间欢愉。
作家刘白羽说:“武夷占尽人间美,愿乘长风我再来”,我亦如此。武夷山那如诗如画的美景,总是时常萦绕在我的心头,无法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