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根植于生命土壤的种子,岁月流转,最终酿出回忆的醇香。当年迈时沐着阳光回望往昔,那些自作聪明的顽皮事,总能让人付之一笑,心境也随之平和。这或许正是时光赐予我们最好的礼物——滤去苦涩,存留甘甜。
记忆的闸门打开,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老家的山野在春日里披上青绿,红紫野花点缀其间,碧水蜿蜒。最难忘是小学后山那片映山红,在那个零食匮乏的年代,这酸酸甜甜的嫩花成了我们最大的慰藉。放学后,我们争相采摘,去蕊即食,一朵接一朵,竟能吃出饱腹感。而每年农历三月的庙会更是一场盛宴,我顽皮地将点燃的香支置于门边,炮仗引线搭在香尾,总能吓得路过的老奶奶嘟囔着寻找“元凶”,我们则躲在远处偷笑。
庙会的三角戏虽看不懂,但那种隆重的仪式感让我们每天放学都飞奔戏台。最后一场传说“小孩不宜”,我们挤进人墙偷偷看,不过是个涂蓝脸、挂红须的演员咿呀唱念,并无可怕。如今阔别故乡二十载,听说庙会依旧,儿时伙伴总说同去重温,却终未成行,只留下淡淡的牵挂。
当蝉鸣响起,夏天便真正拉开了序幕。记忆里总有个比我们大一岁的姐姐,她什么都会——捕鱼虾、烤松虫、采杨梅,尤其是她做的“绿草冻”,成为炎夏最清凉的回忆。她带我们采来野草,揉浆滤汁,拌上墨鱼骨粉静置半天,绿汁便凝成Q弹的草冻。切块拌糖,一勺入口,草香清凉瞬间驱散暑气。
村东的小河是孩子的乐园,我虽畏水,却抵不住诱惑,在浅处模仿伙伴的“狗刨式”。他们轻松游动,我却屡试屡沉,惹来哄笑。这份对水的向往与畏惧交织成复杂的情感,直到如今仍是我心中的遗憾。
秋风送爽,田垄金黄,收获的季节也藏着独特的乐趣。稻收后,田鼠洞显露出来,乡间少年自有捉鼠的妙法:竹筒设活扣,置米诱鼠,机关一触,绳扣瞬收。田鼠肉或熏或炒,是那个年代难得的美味。
秋夜更是难忘,晴空繁星满天,月光如洗,照亮夜路,我们在月下嬉戏,比白昼更欢。收成后,村里会请放映队来放电影,夜幕中巨幕高悬,声画震撼,那体验远非电视可比。而今乡村电影已成绝响,只剩怀念。
冬日虽寒,却别有情趣。路边黄土覆着冰丝,一脚踩下,脆响清亮;池面薄冰被我们穿孔提玩,直至融化。临近年关的大雪最令人兴奋,推门一片银白,狗儿欢跃,天地静谧。我们打雪仗、滚雪球,我从山顶推雪球而下,滚至山脚竟成巨轮,势可压树。
如今城里雪渐稀少,冬趣也随之淡去,四季仿佛缺了一环。时光逝水,年华不再。若生命是藤,童年便是积淀醇香的根;若生命是路,童年便是回望不绝的原风景。这些记忆碎片,如同散落的珍珠,被时光的丝线串起,照亮我们来时的路,也赋予我们走向未来的淡然。
人生半程,温故知新,唯愿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