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厦亿万间,等这儿的木材做门楣;铁路千百条,等这儿的枕木铺钢轨”。关于伐木场的记忆,得追溯到我的童年。
我出生在光泽官桥村,但我不是地地道道的官桥人。听我爷爷说,他年轻的时候为了躲避抓壮丁,从南昌老家逃至此地安身。1958年,“二五计划”实施,百业待举,百废俱兴,国家建设需要大量木材。县里在官桥村建成国营伐木场,爷爷也在那个时代背景条件下加入伐木队伍,成了第一批伐木工人。
官桥分场是光泽县首家伐木场,总经营面积12万亩。20世纪80年代兴旺时,有3个工区一个综合场,2000多名工人。40年来,从“伐木场”变为“采育场”,再转型为“天源国有林场官桥分场”,现在除了管理人员,场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伐木场曾是这个村的心脏,为这里的居民提供了生计。楞场里叠放的木头,像整装待发的士兵,等待着投入到生产生活的战场上去。工人们每天在这里挥汗如雨,机器的轰鸣声与锯木头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擂着战鼓,催人奋进。我父母也都曾是这个伐木场的工人,小时候,我常常跟随母亲去场里玩耍。在那里,我看到工人们熟练地操作着各种机器,将一棵棵原木加工成木板和家具,将一条条毛竹切割成一块块“麻将席子”。锯末飞扬在空中,形成了一片朦胧的雾霭。尽管工作环境嘈杂且充满尘土,但工人们的脸上总是挂着满足的笑容,他们知道,自己的努力正在为家庭带来收入和温暖。
伐木场不仅是工作的场所,也是这个村社交的中心。在休息时刻,工人们会聚在一起聊天,分享各自的生活点滴。孩子们则在木屑堆里玩耍,用锯剩的边角料和“麻将席子”堆积木,寻找属于自己的乐趣。伐木场就像一个小社区,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分子,共同编织着生活的故事。
我是1993年出生的,儿时的伐木场不仅有主业采伐,还有育林、木材加工和运输等业务。那时的场部交际舞厅、礼堂、卫生所、学校、职工食堂、理发店、供销社、办公楼、住宅区、篮球场等一应俱全,一代代村民与林场职工生活在这里,他们见证了伐木场的历史沧桑。
就像许多曾经繁荣的工业遗址一样,随着资源的枯竭和时代的变迁,伐木场也逐渐沉寂下来。1998年,国家开始实施天然林保护工程,多个地区陆续颁布了禁伐令,树木不再被大规模砍伐,机械设备也停止了运转。工人们一个个离开,去寻找新的工作机会,父亲为了维持生计,全家搬进了城。随着时间的推移,伐木场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当我再次回到伐木场,只能看到被野草覆盖的土地和残破的场部建筑。曾经轰鸣的机器如今锈迹斑斑,居住了7年的职工宿舍,青砖、断瓦、荒墙、渺无人烟,无声述说着岁月的蹉跎与变迁。沧海桑田,弹指一挥间,伐木工人的辉煌曾经,已然化作涟漪,在历史长河中悄然湮灭。但在这片荒废之中,生命的力量依然顽强地展现出来。树木开始在这片土地上重新生长,野花在石缝中绽放,小鸟在枝头欢唱。大自然用它的方式,宣告着新生命的到来。
记忆中的伐木场,虽然已不复存在,但它在我心中的印象却是永恒的。伐木场的变迁,是时代进步的必然结果,也是生态平衡的自然回归。如今的官桥村,生机盎然,绿树成荫,仿佛在诉说着新的故事,关于复苏,关于希望,关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