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3月13日
第6版:

老家那盏煤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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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到一家厂房,看到桌上摆放着一盏煤油灯,想起小时候家里的那盏煤油灯……

小时候的夜晚,没有电灯,当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缓缓落下,整个屋子便陷入一片朦胧的幽暗中。而煤油灯,就像黑暗世界里的一位忠诚守护者,每天站在一张老旧的木桌上。煤油灯的模样简单而质朴,玻璃制成的灯罩像是一个精致的水晶花瓶,灯芯是一根细细的棉线,像一条纤细的小蛇蜿蜒在灯座中央的小孔里。灯座是金属制成的,有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仿佛承载着夜晚所有的温馨。一到晚上,母亲小心翼翼地拿起火柴,“嚓”地一声,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瞬间绽放。那火苗像是一个调皮的精灵,欢快地跳跃着,母亲赶忙将它凑近灯芯,“噗”地一下,灯芯便被点燃了。起初,灯光还有些微弱,像一个刚刚睡醒的孩子,揉着惺忪的睡眼。随着灯芯上煤油的慢慢浸润,灯光渐渐明亮起来,昏黄的光线开始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我和大哥总会趴在煤油灯下写作业。那光线虽然明亮,却带着一种淡淡的黄晕,使得书本上的字看起来有些朦胧。我常常要凑得很近,鼻子都快贴到本子上了,才能看清那些字迹。而母亲总会在一旁提醒我:“离远点,别把眼睛看坏了。”可那时的我,哪里听得进去。

母亲则坐在一旁,批改学生的作业,作业批改完,就借着灯光缝补衣物。她手中的针线在灯光下穿梭,如同精灵舞蹈,一针一线都带着无尽的爱意。那细密的针脚,缝补着衣服上的破洞,也缝补着生活的琐碎与温馨。

夏日的夜晚,煤油灯更是成了我们的消暑伴侣。我们会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在煤油灯下吃西瓜。那清凉的瓜瓤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咬一口,香甜四溢。周围的虫鸣声像是为煤油灯下的时光奏响的交响曲,此起彼伏。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桌旁,谈天说地,分享着一天的趣事。父亲会讲他参加解放战争的经历,那些英雄人物在煤油灯的光晕里仿佛会跑出来和人们对话。

印象最深的一件事:那是寒冬腊月的一个晚上。我在温暖的被窝里已进入深深的梦乡,梦中有柔软的云朵和甜甜的糖果。突然,一阵轻微的摇晃和母亲温柔又略带急切的声音将我从美梦中唤醒:“孩子,醒醒,跟妈妈出去一趟。”

我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到母亲的脸庞在昏暗中若隐若现。母亲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小声地对我说:“砖瓦厂那边有个流浪的小孩,这么冷的天,咱们送床被子去。”我虽还有些迷糊,但母亲的善良就像一股无形的力量,驱散了我的困意。

母亲拿起桌上的煤油灯,点亮后递到我的手中,拿起一床厚厚的被子,我则提着那盏煤油灯走在前面,微弱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着,像一个胆小的精灵在努力抵御着四周无尽的黑暗。那灯光只能照亮脚下一小片地方,周围的黑暗像是随时都会涌上来将这点光亮吞噬。母亲则紧紧跟在我身后,怀里抱着被子,她的脚步很轻,生怕惊扰了这黑夜中的宁静。

夜晚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庞,冰冷刺骨。我紧紧握着煤油灯的把手,那一点点温暖从手心传递到全身。煤油灯里的火苗跳动着,“噼啪”一声,灯芯偶尔爆出一朵小小的火花,我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母亲在后面轻声叮嘱我:“小心点,别摔了。”

砖瓦厂在村子的边缘,离我们家有一段距离。那是一片有些荒芜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去。黑暗中,那些废弃的砖瓦堆像一个个沉默的巨兽。我们朝着那黑暗中的一个小角落走去,那里有一丝微弱的动静,想必就是那个流浪小孩所在的地方。

当我走近时,借着煤油灯昏黄的光,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砖窑里。他的头发乱如杂草,衣服破破烂烂的,在瑟瑟发抖。母亲赶忙走上前去,轻轻地将被子盖在他身上,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小孩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轻声说:“孩子,这么冷的天,睡在这里会生病的,这是给你买车票的钱,你明天坐车回家,别让父母亲着急……”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煤油灯的光洒在他们身上,那一刻,我觉得这灯光仿佛有了生命,它将温暖和希望传递给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如今,岁月已经悄然流逝,许多往事都在时光的长河中渐渐模糊。但那次半夜送被子的经历,却如同深深镌刻在心底的一幅画,历历在目。那盏小小的煤油灯,也在记忆的深处闪烁着永不熄灭的光芒,那是爱的光芒,照亮了那个寒冷的黑夜,也照亮了我心中关于善良与爱的角落。

作者:□王小艾
2025-03-13 □王小艾 2 2 闽北日报 content_120113.html 1 老家那盏煤油灯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