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 悟

我太迟才懂得纸鸢断线即永别

逝者住在老照片里，永远停在转身瞬间

当你摆好青团，雨会打湿供香

如果选择在碑前长久伫立

就是用泪水灌溉不会发芽的石头

柳絮何时落满衣襟

离巢的燕何时再衔来旧泥

未启齿的呼唤永远比风声响亮

我太迟才懂得

当余烬飘散，思念会渗入年轮

即使只能点亮微弱的萤火

我们仍要这样岁岁守望

春祭书

桃枝懂得向墓碑倾斜

如同思念总要找到垂落的角度

梨花在冢前开得汹涌

替不能哭泣的人落了一场雪

若我的来世要做草木

就选蒲公英，岁岁乘白伞归来

带着未说完的话扎根裂缝

这人间四月，最薄处是碑上苔痕

最厚处是未燃尽的黄纸

清明雨

我想在雨中藏起整张信笺

纸灰被风卷着掠过屋檐

这未愈合的

节气，总在碑前裂成两半春天

无人知晓我将山茱萸埋进土里时

指缝间渗出的绿锈斑斑

远处有杜鹃在啼血

我有尚未寄出的潮湿的地址

归途

穿过碑林的人带走了薄暮

黎明用来擦拭模糊的姓氏

点燃线香时

相信草木深处是重逢的驿站

凋零的梨花被月光重新串起

他们不会惊动彼此的倒影

那是个虚掩的抽屉

我们都是还乡的候鸟

原谅把艾草错认成母亲白发的人

原谅将纸鸢系在旧门环的人

最终，清明原谅了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