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去年秋天,我偶遇一老农挑一担芒萁,说是铺大蒜用,不由得想起儿时乡村岁月芒萁的诸多好处来。
芒萁,闽北人大多是认识的。芒萁,又叫蕨箕、路萁、狼萁,是家乡常见的多年生蕨类植物,柄棕禾秆色,长有整齐排列的羽片,就像一把梳子,正面是绿色的,背面白色,叶片呈披针形。芒萁经秋冬时节打霜后,“干枯”了,到了割芒萁最好的季节。
在农村,芒萁是个宝,既当柴、肥来,又当铺蒜的“被”。
在烧柴灶的年代,芒萁是重要的引火燃料。那时,村里人每到冬季都要上山割芒萁当燃料烧。村民不用担心芒萁会砍伐殆尽。芒萁是速生植被,砍过芒萁的地方来年又长满芒萁。就算大火烧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火烧过的地方最早长出的定是芒萁。
割芒萁,有用专门的刀,叫“芒萁刀”。此刀轻巧、刀尖长、刀柄长。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割芒萁前,要在磨刀石上先磨芒萁刀,尤其是刀尖处。待芒萁刀发亮,再用大拇指在刀刃滑动,看是否锋利?挑芒萁也有专门工具,叫“芒萁担”。截取一段长约2.5米均匀的毛竹尾巴,将两端斜切,或砍小杉木两端削尖,作为挑芒萁的工具。
捆芒萁,也讲究。割倒的芒萁,头尾搭在一起,确保芒萁两头一样重。捆绑芒萁的材料,就地取材,常用小径竹或柔韧性好的檵木。把小径竹劈成2半,或砍2根笔直的小檵木,捆扎两捆芒萁。捆绑时,将小径竹或小檵木的尾巴扭几下扎个“8”字形的结,头部从堆放好的芒萁一边穿过,拿起头部穿过结孔,手用力拉,用脚压紧芒萁,扭几下,回头打结,头部插入芒萁。“芒萁担”两头分别插进捆好的芒萁,就可以挑芒萁了。一挑芒萁重约百把斤。芒萁挑到家,晾晒干。每家每户都要备好几挑芒萁。晒干的芒萁放在烧灶口的后面,以备生火用。割芒萁的事经常是大人做的。
小孩常被母亲叫来生火。烧柴也有讲究的。每次灶生火都要用晒干的芒萁(也有用松光)引火,然后添加细小的干柴。芒萁易燃,噼里啪啦,及时加细柴,烧着、火旺后,再架上大块硬木柴。当然,也有家庭家里堆放很多芒萁,生火做饭、炒菜专烧芒萁。
芒萁燃烧后产生大量的灰,老农会如获至宝,储存起来。“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在缺少化肥的年代,芒萁灰是重要的农家肥之一。村里老人说,大约20世纪70年代,那时农村的田边、路边搭建简单的杂物棚,也就是“灰寮”,用于存放农家肥。将芒萁灰与人畜排泄物倒入沤肥坑内,沤肥5日至7日,待水分蒸发干,后用锄头搅拌均匀,之后,用它施肥。
芒萁之所以深得老农的喜欢,除了可以当柴烧、做芒萁灰外,还是种藠头、蒜的“被”。“七藠八蒜”,农历七月种藠头,八月种蒜。藠蒜种得好,芒萁不可少。种下藠头,铺上芒萁,藠头的“白梗”长得长。要想“腊月蒜苗绿丛丛”,种上蒜苗后,在上面铺层芒萁,既保湿、保肥,又防止杂草生长,芒萁铺得越厚,蒜苗长得越长,种出的大蒜才味香肉美。
割芒萁、铺芒萁,那都是大人的事。闲不住手脚的小孩走到山坡,常对芒萁“动手动脚”,而芒萁地下茎是横走的根状茎,很难拔动,只能拗芒萁。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小孩的玩具都是自己制作。芒萁自然而然成了儿时的玩具,童年快乐的源泉。小时候,掐断芒萁,抽出叶柄的芯来,当饮料的吸管,或吹泡泡,玩得不亦乐乎。还有以芒萁为柄,拗去其羽叶,用纸折成风车,举着风车,呼朋引伴,向前奔跑。几个小孩举着风车跑着,一个个飞速转动的风车瞬间成了乡间小路上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然而,真正对芒萁开始进一步了解的还是大学的一次野外实习。一位老师指着路边的芒萁,告诉我们说芒萁是典型的酸性土壤植物,喜阳耐酸。南方是红壤土,属于酸性土壤。怪不得芒萁常成片生长在强酸性的红壤丘陵或马尾松林下的山坡地。
“古来生灶火,今作护山泥。”芒萁因其纵横交错的地下茎,及从地下茎中生出的能深入土层的不定根而组成庞大的密集的根网,顽强地生长在山区及水土流失地区,具有抗冲刷、固土能力特别强,成为南方水土流失区植被恢复的首选植物品种。
其貌不扬的芒萁好处多多。后来,深入了解到芒萁的弥足珍贵。芒萁竟是用于栽培灵芝的优良草本植物。芒萁根茎被农村经验丰富的老人用来做美食。挖掘的芒萁根经过捣烂水洗,沉淀出淀粉之后,就可以用来做蕨根粉了。蕨根粉,吃起来既美味又健康。当然芒萁除了药食两用外,还可以用来编织成各式各样的篮子或其他精巧的手工艺品。此外,芒萁还可供观赏。
所以,毫不起眼的芒萁,全身都是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