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山里,总是能给人惊喜。
初夏的傍晚,路过兰汤桥,熏风醉人。桥边、溪畔、草地上,人们朝着天空的方向,微微仰着头,或注视、或拍照、或情不自禁地赞叹,橘粉色的霞光洒满他们的面庞。
循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一朵云停驻在幔亭峰上。团团铺陈的玫瑰色里透着些橘粉色,落日的金色光芒晕染成盛大的背景,让人朦胧又清晰地感知到夏日的浪漫。
你有多久,没有认真地看一朵云了?
在山里,会遇见许多这样的瞬间,松涛阵阵、星子低垂、流云不息,这是季节的馈赠,也是山的善意:匆忙赶路的人啊,慢慢走,欣赏啊。
童年时,住在星村,常坐在老宅的小院看云。那时的夏天,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多得可以跟一朵云交朋友。目光所及的远方,树木在低矮的房屋轮廓上伸展出温柔的形状,天空干净又开阔,那朵云就在那里飘呀飘,好像什么也不在乎。
“人有家,鸟有巢,云有窝。”一位伯伯在书里这样写天游峰的“云窝”。于是当时我固执地相信每天看的云是同一朵。
那朵云每天会在同样的时间出现,赴一个约,跟房屋,跟树木,跟那片天空,跟我。直到炊烟慢慢升起,厨房里散发出香味,鸟儿归巢,云也回了自己的家。
武夷山里,任意一座山都有大片的云海。
盛夏时节,跟父亲去爬山,山里的风还是凉的,风声过耳,呼呼作响。天游峰半山腰有座亭子,开阔又秀美,我们就倚靠在栏杆上,看变幻莫测的云。白云岩的山顶,有一块可以泡茶的青石板,云海在脚下翻涌,如入仙境。最常去的还是齐云峰,村子里星星点点的灯火起起落落,大片大片的云雾落向大地,跟远方起伏的山峦相连。
从什么时候起,抬头看云,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若非兰汤桥上这场盛大的夕阳,我可能无法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注视过一朵云了。
看云,大抵是需要闲心的,是孩子一样的心。
九曲溪边听云,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闲适淡然;隐屏峰下观云,是“宜台宜榭,邀月招云”的开阔高远;武夷宫里看云,是“与君青眼客,共有白云心”的胸怀天地;水帘洞中赏云,是“天光云影共徘徊”的浩荡哲思。
云映射着人的心境,境遇在变,眼前的风景也在变,但只要抬起头,总是能遇到一朵恰好懂得你的云。于是,我们学会了在一朵云里安顿自己。
“慢慢走,欣赏啊。”这种欣赏,并不是只有到美术馆、音乐厅才能获得,有时,它就是一件小小的事,比如:停下来,看一朵云。
从看一朵云开始,打开自己的感官吧——让风进来,让月进来,让四时花鸟进来。看过了山里的云海与晚霞,你才算真正“到过”武夷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