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5月08日
第6版:

忆山味

又是四月。清晨时分,学校西坡上那片小竹林里,教学楼后的栀子树上,总能听到阵阵脆脆的鸟鸣。间或,看到鸟儿扑飞的身影。覆盆子由绿转红时,我总爱往东山坡去。那里有一片榛林,枝条上缀满青玉似的新叶,一树树覆盆子在坡边伸出来,哪怕略带霞红的果子,羞涩地躲藏在叶片上,还是被阳光晒出淡淡的甜香。小时候,外婆说这是山神晾晒的蜜饯,待熟透了会化作红宝石——那时我毫不怀疑,因为甜酸的果子,总能给我带来愉悦。

昔日层层覆盖在山坡的梯田,早已荒废了,被各种野草以及方竹苦竹占据,更成了山鸡竹鸡的休憩觅食地,这是它们的乐园。依稀可见的褶皱里,依旧藏着无数惊喜。丛生的野草莓,一支支昂扬的笋,一蓬蓬的苦菜,都是意外的惊喜与收获。

正是挖笋的季节。毛竹林里,晨雾未散,锄头挖动泥土的声响时时可闻,如果你此刻正在山径信步,会惊起路边草丛几只竹鸡,扑棱棱乱飞。它们的爪印留在湿润的土上。野草不多的林间空地,总有嫩生生的蕨菜,或紫或绿,或胖或瘦,曲卷的幼芽如同婴儿攥紧的手指;荒田中,最常见是密密簇簇的紫云英,紫莹莹的细碎的花映着晨阳,别有一番韵味。

夏初,常常在这个季节课余漫步后山,为的就是馋人的覆盆子。它们躲在刺藤深处,红玛瑙般晶莹剔透,沾着晨露格外诱人。忘不了孩提时:几个孩子穿梭林间,衣襟兜满草木清气。指甲划破果皮的刹那,酸甜汁液迸溅在舌尖,连呼吸都染上了蜜色。

虽然年近天命,喜爱覆盆子却不减反增。与其说是喜爱这种酸甜,不如说是对童年时光的一种回忆与期盼。手拎一串穿在草茎上的野草莓下山。归途,需经过竹林,可见新笋正顶开腐叶,探出希冀的绿脑袋。

山里长大,小县城读书,工作又在比家乡更偏远的山里。或许,这就是我们农村娃的宿命。每每,看暮色漫过山脊时,家家屋顶升起袅袅炊烟。就想起,一棵老柳树下,一床竹榻挤着男孩女孩,一把蒲扇摇碎满天星斗。晚风捎来远处青蛙的鼓噪。母亲边摇蒲扇,边讲着月奶的故事。我们眼前的星光朦胧了,一股栀子花香闯进了梦乡。

眼前的山,很像家乡的山,又不是家乡的山。手里的覆盆子,有童年的味道,又缺乏一种说不上的滋味。潺潺溪水,从林间欢悦流淌。

总想着,什么时候,还能在灶膛前,煨几颗地瓜,烤几粒核桃——或多采两捧榛子,留给灶膛边讲故事的老人。

作者:□杨志勇
2025-05-08 □杨志勇 2 2 闽北日报 content_122513.html 1 忆山味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