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一度讨厌吃面条。
那时,家里不时有手艺人走村串户上门做手艺。手艺人很早就来东家做事,很晚才收工。下午时间长,每到三四点钟,母亲都要“做汤”,也就是“点心”,给师傅们吃。所谓的“汤”,农村拿得出手的就是煮稀饭、面条、粉干。母亲煮多了,师傅们没有吃完,我们小孩也可“借光”,吃到点“汤”。煮稀饭、粉干,我是喜欢吃的。若是煮面条,我是万万不吃的。
小小的我为何对粉干是“一见如故”,而对面条却是“拒之千里”呢。也许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在闽北吃大米饭长大的我,自然好上大米制成的粉干,而不喜欢小麦磨粉制成面条这一面食吧。
不再讨厌面条,缘于一次偶然,见到不一样的“面条”。有一天上午,我从外面玩耍跑回到家中,瞥见橱柜有一碗面,面上添加色彩丰富的菜,瞬间打开味蕾,大快朵颐地吃起来。后来才知加菜的面,是大名鼎鼎的“臊子面”。那碗臊子面是邻居家办喜事,为村里每家每户“散汤”给的。所谓“散汤”就是办宴席的东家挨家挨户分发一碗臊子面。村民家近的用托盘装三四碗臊子面送去,远的则安排一人挑着水桶装的面。
因为喜欢臊子而爱上家乡的臊子面。后来,也慢慢地喜欢上面条。
小时候,有面条吃就不错了。臊子面绝不是常能吃得到的。当时,农村办结婚酒、过生日,或有贵客来访,才会煮臊子面。那时,每个村里都有一个或数个掌勺的厨师。每逢办喜事时,厨师自备锅碗瓢盆、刀具、勺子等来到东家。结婚宴上,在男方的“归门汤”,女方理发、化妆时的“洗面汤”,臊子面是厨师必上的“见面礼”。
后来,亲戚、邻里,男结婚、女出嫁,过生日等,我也曾跟随父母吃酒席,吃了一碗又一碗的臊子面。从此,臊子面的味道一直萦绕在我的舌尖,挥之不去。
外出求学,我也见到各种美食,仍忘不掉的是家乡的臊子面。
参加工作后,有一次与同事聊天,谈到家乡的美食,竟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臊子面”。确实,家乡臊子面已深深地刻进我的食谱里。
家乡农妇都是煮臊子面的高手,深谙烹饪臊子面精髓。臊子面好吃,但制作繁琐,尤其是画龙点睛的“臊子”。制作臊子面,首先面焯水。将面条放入热水中,焯一道水。其次面漂水。捞起的面条,放入冷水漂,搅拌,防止面条糊掉。再次调汤汁。红锅,下油。蒜末、盐、味精、料酒等调制汤,煮沸,放入漂过的面条煮一下。接着炒臊子。臊子面的配菜五彩缤纷,有“红绿黄白黑”等颜色。配菜也是农家有的菜,红的红萝卜、辣椒,绿的白菜、蒜,黄的蛋片、豆芽、笋,白的豆干,黑的笋干、香菇、木耳,诸如此类。而蛋片是蛋饼制成。将蛋壳敲破,放入容器中,用筷子搅拌,倒进热油锅,摊成薄饼,也就是蛋饼。蛋饼切成长条状,成蛋片。因蛋饼制作常添加地瓜粉,与蛋搅拌均匀。这样,一个蛋可以做3碗臊子面的臊子。除豆芽外,其它配菜也有讲究,红萝卜、辣椒、蒜、白菜梗切丝,香菇、瘦肉、笋(或笋干)、木耳等切片。配菜炒熟、调味后,盛入大碗。最后加臊子。用筷子夹臊子放在盛面的碗里,一道臊子面就大功告成。
有时,忍不住臊子面的诱惑,到小吃店吃碗加素菜的泡面。家乡的小县城,大街小巷遍地的小吃店,当地的粉干、“外来”的面条是小吃的主打品,烹饪方式是煮,熟后捞起。加汤汁,为“泡”。加佐料,搅拌均匀,为“拌”。可根据个人需求,汤汁可选,还可添加牛杂、瘦肉、小肠、素菜等各种配菜。可是,添加各种汤汁的泡面,再加上素菜,虽形似臊子面,却与臊子面“大相径庭”。
要吃到地道的臊子面,还得回农村。如今,在农村办宴席,虽说已是请乡厨办酒席,因又长又宽的面条有“长长久久”寓意,象征“长寿”,吃臊子面的习俗依旧不可或缺,传承至今。一道臊子面下肚,儿时味道的记忆瞬间打开久违的舌尖味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