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5日
第6版:

遗落在深山里的古厝

我的出生地是个高海拔的小山村,记忆里,它是安宁和静谧的,仿佛没有受到现代文明的影响,只有挂着政和县外屯乡下坪村委会牌子的办公楼透着些许现代气息。

小时候,这里是热闹的,巷子里时刻都飘荡着孩童的欢声笑语。一个夏日,母亲给我换了件新罩衣,并在罩衣的大口袋里装满了花生,让大哥带我到村尾的南门厝去坐花轿。就在我痴迷于古厝中的花轿,在花轿里爬上爬下时,母亲避开我,悄悄地回老家探亲,从此我才知世间有离别。

因此,在我的记忆里,一直残存着那栋古厝、还有古厝里的花轿,以及回家找不到母亲的画面,交织重叠。

今天,我又一次站在古厝前,原本高大的门头只剩两根腐烂的木条,如楔子一样插在墙内。斑驳的墙面,若迟暮美人的脸,尽显岁月的无情。因为位置,或因为它的古老,它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村里的1号,村民管这栋房子叫“南门厝”。“南门厝”的大门由花岗岩砌成,虽失去门头的保护,但依旧精致,上面刻着一副透着房子先祖来历的对联:“保作荣阳新气象,门承通德善家风。”

我站在似曾相识的大厅里,如遇久违了的朋友,仔细地端详着这栋古厝。花轿没了,精美的照壁也没了,空出的地方堆放着柴火,像个没牙的牙床,正咀嚼、回味着逝去的光阴。

天井正厅牌匾“德泽乡邻”下,供奉着“天地君亲师”,墙上挂着毛主席像,亦放着这家先祖的牌位。我端着主人敬客的甜茶,望着嗡嗡飞出天井的蜜蜂和门框上栩栩如生的跃龙,仿佛穿越了时光。

古厝的主人老郑说,南门厝是他的先祖于道光二十四年盖的。按此算来,这房子已将近200年的历史,算得上是政和目前保存完好的清代建筑中的老大了。正厅的牌匾是当年乔迁时,政和县令送的。据说知府也送了一块,遗憾的是,知府送的那块牌匾在解放后征用此房为公社的酒坊时被人盗走了,一同丢了的还有一尊置于正梁上的福主和一帧大厅照壁……

从前这栋古厝还有许多附属的设施:佣人居住的平房,柴房,牛圈,猪圈,以及供其家属玩乐的亭台阁榭。这些亭台阁榭在新中国成立前还在,后因缺乏资金修缮,常年破败,之后便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只有一棵硕大的柳杉站成了惊叹号,如我一样不解。

至于为何会在这偏僻的地方盖房子,老郑说,是因为先祖在一次回乡的时候,看上了一位美貌的乡村的女子,想娶进门,这栋房子就是给这位留守乡间的女子盖的,一来方便回家有人照应,二来遵循叶落归根的传统理念,为自己将来告老还乡享受天伦之乐做准备。

只可怜在那个交通不便的年代,那位女子不知用了多少次的月下徘徊才换来一次团聚。当她了却心愿时,青丝已熬成了白发。她一定想不到,她丈夫需要几十天才能走完的回家的行程,现在不用三天就能到达。她走了一生的羊肠小道,有一天会变成康庄大道,任车马驰骋。

古厝旁,那一口井,盈满了清亮的井水,也盈满了乡愁,默默地紧拥着我的身影。昔日这里有多热闹,今日就有多安静。我仿佛看见幼年的我蹲在井旁,看古厝边的柳杉枝条在井里摇晃,怎么也折不断……

作者:□丁平红
2024-04-25 □丁平红 2 2 闽北日报 content_106393.html 1 遗落在深山里的古厝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