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连绵多时,栀子花在暮春的光景里,伴着湿润的清风,和着声声鸟雀啁啾,噙着盏盏清露,如约悄然绽放了。说是默默,实则倾注了太多主人追随的目光与期许,从细雨纷飞的清晨到霞光满天的黄昏,从密密匝匝的绿叶间,跳脱出微小的花苞时,从花苞渐丰润,伸长身姿,到挣脱花托的襁褓,由起初的一朵到一场花事的绚烂,一只只“白蝴蝶”翩跹于虬枝绿条嶙峋间,为暮春新增一道莹白的温暖。
除了温润如玉的观感,这每一朵簇拥着六瓣花瓣徐徐平展的栀子花,在汪曾祺笔下是“碰鼻子香”,驻足于树下,栀子花确是“香得掸都掸不开”,像打翻了香水瓶,古亦有诗云:“竹篱新结度浓香,香处盈盈雪色妆。”但我由衷地喜欢这倾洒出来的芬芳,沁人心脾的香,任由这香味随风诉说与躲藏,浮浮沉沉,暗香涌动,它时而飘忽于耳际,一转头的刹那,又徜徉于肩头发尾,翻动书页的片刻,它似长了脚,蹦跳萦绕于手指空隙间,延伸至茶香氤氲里,它游离在身外,实则已片片入心,和这春和景明融为一体了。
这一树素雅花盏如梦般点缀了阳台一隅,她静默而独立,让天地光阴都静了下来,在栀子香的馥郁清雅里深深呼吸,平凡却生动。它在江南亦是极平常的小花,时节一到,便会随处可遇,水乡石阶边,街头拐角处,戴着斗笠的老人总会招呼你带上一串还沾着雨露的栀子花。这洁白的雅致,像别在衣襟的“惦记”,不起眼却饱含着对生活的热望与眷恋,那些游走在生活里的人,不一定都是围绕着柴米油盐酱醋茶,有的时候,她们看到心爱的花,也会带两支插在玻璃瓶里,有时候又去买两朵白兰花来掖在鬓发里面。生活很难,但心怀美好的人,只叫她爱上这样一株初夏的花儿便好了。世事无常,少女但为自己留一抹无瑕,便是人间值得。
栀子花何尝不似这位少女,她不娇嗔,村道绿篱、山林荒野,河岸草丛,江湖之大,肆意开着,只要温度和光照给予,她便来到人间,不管不顾你是否在意,她只为自己努力绽放,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我想这是一种超脱的生长姿态,一种逸然豁达的生活态度。
冷雨里,难得一份人间清醒,惊了花香,净了心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