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一扫，听一听

小奶猫是我带着女儿去朋友家里抱回来的，也就是说，我和它是最直接关系人。所以，我觉得“冠名权”应该在我手里。我还以为起名字这种事，难道不该是我吗？我倒是颇费了点心思，想了几个文艺范的名字来，结果都毫无情面地招来两票否决，否决中还带着嫌弃，说我有点老土。末了，妻猛然间蹦出一个词——摩卡。

妻女都是咖啡发烧友，而我是个茶痴，自然这中间充满“跨国”的代沟，不深，但足够宽。小奶猫粗黑的条纹，间杂咖色调，确实与“摩卡”咖啡有相得益彰的寓意，我败下阵来，举手同意，全票通过。

摩卡来之前，对于养猫家里分为三个派别，女儿是一片痴心，有些洁癖的妻子则称之为痴心妄想，我属于墙头草。我对于猫的喜欢，大多来自手机视频，一种未知的憧憬，但同时，也深谙饲养一只猫所要的责任与付出，如同抚养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若不是女儿考研失败后决心再战，我可能仍旧是棵墙头草。

朋友家的母猫即将临盆时，我就已经有些心动，屡次前往探视，一直到那窝毛茸茸的“毛孩子”呈现我眼前，我仍旧没有开口，倒是朋友看出我的心思说，你带一只回去养咯？我不置可否，抿着嘴，似笑非笑的表情，内心却已经猫抓一般。

那段时间，女儿正在备考中煎熬，时常在卧室与客厅狭小地带之间满面愁容地徘徊，那确实是一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煎熬，读书如此，我感觉像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苦咖啡。“为她养一只小猫吧。”内心里有个我一直劝说自己，一只小猫定能换取她片刻的欢愉，纾解她郁结的情绪。我再次奔赴朋友家，朋友指着空荡荡的猫屋说，就剩那一只了。一开始我确实没看着它，它还那么小，躲藏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我试着咪咪叫了几声，它才小心翼翼探出小脑袋，眼睛乌溜溜地瞪着我，对陌生人表示出本能的警觉。我伸出手试探地抚摸它的小脑袋，它的眼神顿时像闪着委屈的泪光，那一瞬间就把我给俘虏了。我给小猫拍了视频，私下里传给女儿看，女儿发来几个惊喜的表情后，又难为地说，这怎么跟老妈说呢？我说，先斩后奏吧，等生米煮成熟饭，你“母后”也不能怎么着。

准备工作在秘密进行，不几日，一堆的快递和摩卡几乎是同一时间进的门。即便是已经进了家门，女儿还是紧搂着她怀里的“新生儿”，提防摩卡随时会逃之夭夭。我则挥汗如雨地加紧安装，顷刻间一幢双层小别墅平地而起，小猫入住，一切尘埃落定。妻子买菜到家后，见一切已无力回天，只得妥协，但保持态度仍然重要，便双手叉腰开始对我俩进行责任分配。铲屎、喂食、清扫女儿全包，我作为养家男主自然无暇顾及具体事务，便主动承诺一切费用全包。至此，一家“四口”圆满团聚，相处融融。

摩卡的小脸长得斯文漂亮，两眼溜圆，再加上奶声奶气。从一进门起，已然是家中最受关注的“人物”，私人别墅没住多久，因小主人宠爱有加，便移居女儿卧房，伴读伴眠。再过些时日，妻子居然也成为它的跟屁虫，摩卡出游就如同皇上启驾，妻子一路跟着喊，你们小心哦，摩卡在你脚边！摩卡在你身后！摩卡在沙发上！我在家的时间不多，摩卡对我的态度总是不咸不淡，但无妨，不争那个宠，你若安好就是晴天。

不觉半年有余，已经断定摩卡不是一只招财猫，而是散财童子。猫砂、猫粮、零食、玩具、疫苗……我作为出资人，也偶有心痛，妻子更是乘机发表闲言碎语，她是一边抚摸着她的宝贝摩卡，一边数落说，你看看，养猫就是要花钱的，你看看，这一地的猫毛，你看看，它便便又没有埋……

但摩卡一定是只招才猫。摩卡周岁在即，女儿历经磨难成功上岸，扫尽家中一切阴霾。摩卡于家中的身份和地位就此无可撼动，排行老大。数月后的开学季，女儿再次背起行囊，又是千里之外，她从北到南，沿着海岸，把人生划出一道宏大的弧线。女儿出门那天，不得已，我把摩卡关在房间里。我怕这一对小伙伴彼此伤情。

人生就是一次次的别离，猫生亦如此。摩卡每天都会在某个时间段，独自蹲在女儿那张空荡荡的书桌上，望着窗外，做沉思状。我知道它在想它的小主人。我们也在想。

一晃数月，摩卡已经适应了“三口之家”，早已经从女儿卧室移居到主卧侍寝，每到夜晚，它总是第一个上床占据有利地形。每到饭点，我和妻子坐定，摩卡便喵一声跳到女儿常坐的那张椅子上，一双前爪搭在饭桌上，抽动它粉红色的小鼻头，我们则精挑细选美味佳肴尽力讨好。它接替了女儿的岗位，做成一个小女儿姿态。其实女儿很早就跟我说，养猫，一半为她，一半为了我们，她让摩卡接替她的陪伴。

我依旧忙碌，甚少在家。退休的妻子每天专注摩卡的坐卧起居，从早到晚，一应操办。早先的闲言碎语已经转换成一声声深情呼唤，摩卡、摩卡、摩卡……而女儿每天的微信视频里，也必定是喊着摩卡、摩卡、摩卡……